臺灣夏天酷熱,從我有記憶以來,媽媽總在菜市場“提貨“完,順手帶一袋銼冰回家。她總愛吃八寶冰,理由大概是可以吃到不同的料之類的,如果我跟著她一起去市場,買冰時她就會讓我選我想吃的料,最後她會要老闆不要放太多糖水,“不要吃太甜“,我每次聽到她這樣講,心裡都會暗自希望老闆手滑多放點糖水,小孩總愛吃甜一點。有時,她會乾脆買兩碗,一人吃一碗,要什麼料,吃多甜,隨各人決定,樂壞我。如果我沒和她去市場,她大多只會買一碗,然後拿回家和我希哩呼嚕的吃著融化一半的冰,邊吹著電風扇,邊討論哪些料特別好吃,大呼過癮。

在五花八門的銼冰料中,我最不喜歡大紅豆。總覺得跟其他像綠豆珍珠等等吸滿糖水的料比起來,大紅豆的粉狀口感不細緻,外型又粗曠,特別不討我歡心。事實上,我最最最愛的冰是紅豆牛奶冰,但對我而言,小紅豆和大紅豆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。


“我不喜歡吃大紅豆!“

“啊?你不喜歡大紅豆啊?“


有別於其他我不喜歡吃的東西(母:不能不吃!這很有營養。),對於不愛大紅豆這事,媽媽會笑咪咪的重複我的話,然後把碗裡的大紅豆都夾去,然後每次吃八寶冰的時候,她都會記得我不愛吃大紅豆,就像她記得我小阿姨一向不吃芹菜一樣。


然後我出國,離家很久。在外偶爾會吃些燒仙草什麼的,裡頭還是有大紅豆。對我來說,不和銼冰擺在一起的大紅豆就失去了被我批評的資格了,這裡賣的燒仙草,除了特甜不說,八寶豆罐頭料挖兩匙,加仙草,微波爐叮一下,喏,燒仙草好了,一點誠意也沒有,反正是罐頭料啊,挖到什麼隨便吃,吃到的是什麼也沒啥分別,有時店家偷功減料,上層厚厚的仙草下只放了少得可憐的八寶,吃到大紅豆反有種“終於吃到料“的踏實感,也說不上喜不喜歡。

也就是說,和燒仙草擺在一起的大紅豆,與和銼冰擺在一起的大紅豆,是不一樣的。

燒仙草內的大紅豆,就像其他綠豆薏仁花生一樣,管你是哪八寶,全都只是“沒有誠意的罐頭料“;而和銼冰擺在一起的大紅豆,有母親的身影和笑容,有夏天裡的涼爽,有對我喜好的認同,有無限的親情與回憶,愛與寵愛,哪能相比?


對於大紅豆,百感交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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